袁志权从罗生根屋里出来时,天色已经黑了,他一瘸一拐地走着,傍晚的凉风吹过,在残阳的映衬下,枯叶在身前飘过,完美地诠释了他的苍凉与忧伤。他已经不记得,自己在那间屋子里经历了些什么,只有那看不见的伤痛,可以印证那个医生有多丧心病狂,对他一个弱小无助的孩子下如此毒手。
两行清泪随风而落,袁志权的便宜父母,笑着跟罗生根答谢。
“生根叔,这次真的多谢你了,打扰你那么长时间,过节的时候,到我家吃个便饭吧?”
“好说,好说。”
邵萍已经离开了罗生根的身体,罗生根的身体换回了原来的芯子。
“我就不送了。”
罗生根痛惜推脱的诊金,却不好意思拉下脸皮,跟牛二夫妇要,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,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。
“行了,别送了。”
罗秀娥再三道谢:“狗蛋这次,真是多得生根叔在。”
牛二用力按着袁志权的脑袋。
“铁蛋,快谢谢你生根伯伯。”
“谢谢伯伯。”
袁志权的眼角莹莹。
啧啧啧,真是我见犹怜。
邵萍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,对自己缔造的袁志权的惨相,丝毫没有半点同情,反而在回味之前折磨袁志权的痛快。
皮肉之痛用不了人,他当然要遵守许珊的医嘱,“死不了就往死里整”了。
系统无血无肉的本体,竟然对袁志权感到了同情。
如同一具空洞的躯壳,袁志权脚不沾地地牵着罗秀娥的手回家,他已经没有力气嫌弃罗秀娥触碰他的身体。他的内心犹如装了三秋萧瑟、十里寒霜,看到的尽是没有未来的一片黑暗。
抬头看向远方灰沉的天,借着最后那一刹那的光亮,袁志权看清了密如针织的残云,拖着血红的太阳沉入大地,只来及得留下最后的一缕光亮。
袁志权站在原地没有走动,这苍茫的天地仿佛只剩下他独自一人,这一刻,他忘掉了自身的存在,感受到了世间万物的脉搏,野草衰败又枯荣,生命一次又一次轻薄过,轻狂不知疲倦;伏在叶片虫豸,发出骚动的狂躁,在有限的生命,因循本能繁衍后代,叫子孙后代重复同样的悲剧;一张一翕转瞬百年的大树,固定在同一个地方,未曾看过山的那端的景色……
咣的一下,袁志权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,这一下打断了他的伤春悲秋,将他抽离开自己的思绪。
“臭小子,磨磨蹭蹭半天不走,还以为你干什么了,结果你在半道发呆?”
刚才那一巴掌是牛二下的毒手,袁志权缓缓抬起头,他看向牛二的眼神带着无奈。
这群人为什么管得这么宽泛?他想自己一个人静静都不行。
罗秀娥一脚踹在牛二的屁股,踹得他一个趔趄。
“作死啊你!”她护崽子地拉过袁志权,“你再动铁蛋一下试试?”
牛二不是罗秀娥的对手,未战先怯举了投降的白旗。
“你就宠着吧。”
他嘴皮了快速地开合。
罗秀娥又是一脚:“牛二,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?”
牛二又惊又怕,他气都没出一下,说了句“看我回去收拾你”,这都能被罗秀娥发现。他的心越发在打鼓。
罗秀娥看牛二老实了,骂了句:“德性!”
转头对袁志权说:“铁蛋别怕,妈给你撑腰!”
前头的牛二,颇有意见。
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,我还怎么教那个臭小子?!
当着罗秀娥的面,他的嘴巴闭得严严实实。
袁志权看着罗秀娥的脸,一道暖流流过心田,他感到了一丝丝喜悦。
接着,他又使劲地摇头否认。
我脑子抽了才会觉得这个贱民对自己不错,我一定得了精神病,就是那个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病。
袁志权的嘴角抽搐,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前一秒的自己。
罗生根的家在村子内,一家三口没走多久就回到了家。
牛春花远远就听见了脚步声,掂起脚根透过门缝看清了来人。
“爸!妈!哥!”
牛春花拉开门,冲过去迎接。
“唉,妈回来了。”
罗秀娥满脸堆笑,抚摸女儿的小脑袋。
“春花在家里乖不乖啊?”
牛二则逗牛春花玩。
掰着手指数,牛春花把家人出门后,自己做过的事逐一说了出来。
“我在家里自己吃了饭,然后把粥倒回锅里热着,等爸爸、妈妈和哥哥回来吃。”
牛春花说的是些不起眼的小事,小脸却无比认真:“还有,我把牛牛喂了,把自己吃过的碗筷洗了。”
她着急跟父母邀功:“还有,还有,我又新洗了红薯,放在火灰里煨熟,我闻过可香啦。”
“下午没事,我还用妈妈教我的方法,挖了点野菜,切碎煮到了一起。”
罗秀娥与牛二为女儿的懂事开心不已。
“我们春花真厉害!”
“那是,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!”
牛春花没有忘记自己哥哥,走上前殷切地问道:“哥哥,你的病没事吧。”
袁志权本不想理会这个小贱民,可那双单纯的眸子,里面的关切不能作伪,那些伤人的话堵在喉头,怎么也说不出来。
不想继续尴尬下去,他只好点头道:“没什么大碍。”
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生硬,让这场对话变得公事公办。
袁志权不可遏制地心慌,他发现自己竟然融入了一个贱民的家庭,心里竟然还有点享受。这种事情他不容许发生,他向来标榜自己与那些贱民不同,他是社会的精英阶层,而那些贱民是无用的不可回收垃圾,只会浪费社会资源。
而他对这些贱民人有趁同感,不正说明了他也是自己口中的“不可回收垃圾”吗?
牛春花小孩心性,没有想太多。袁志权的表现,虽然与她印象中的不同,但她也只是认为是生病的缘故。
她如同卸下心头的一块巨石,用天真的口吻说道:“哥哥睡过去的时候,我可吓死了,以为哥哥要离开我们了,我听同村的英子说,她奶奶就是睡过去没起来,然后全村人都去他们家吃席了。”
“妈妈,我们不用请村里人来吃席真是太好了。”
牛春花同言无忌,牛二和罗秀娥都没跟她计较,袁志权觉得那话怪怪的,却没挑出毛病,只能由它过去。
“哎哟喂!”罗秀娥笑弯了腰,不忘纠正牛春花。
“春花啊,你出去可不能跟人这样说话,这话说出去小心别人揍你。”
哪有把白事说成吃席的,这话听着不是在盼着谁家死人吗?
牛春花哦了一声,把母亲的话记了下来。
锅里的红薯粥在翻腾,屋内飘散着浓郁的清香。
袁志权撅着屁股走路姿势无比怪异,牛春花为了逗父母高兴学着袁志权的模样。
边走边跟牛二和罗秀娥炫耀:“爸爸,妈妈,你们看,我跟哥哥一样了!”
牛二还想教育一下自己的女儿不要取笑哥哥,眼见一大一小俩人几乎同步走路,女儿把的儿子的走路姿势学得一模一样,还是没关憋住笑了出来。
袁志权的额头爬满了黑线,还是罗秀娥这个当母亲的靠谱。
她用力掐了牛二的腰间软肉,牛二嗷地一声叫了出来,疼得冒冷汗。
“青……青了……”
罗秀娥毫不可怜牛二,反而骂了句活该。
“你个当爹的人,还跟着春花胡闹。”
说着,罗秀娥的力度松了下去,牛二却也不敢再笑了,害怕惹恼了罗秀娥,自己的腰间软肉又遭殃。
“春花啊,你可不能学你爸,快去跟哥哥道歉。”
牛春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,走到袁志权面前低下了小脑袋。
“对不起,铁蛋哥哥,你别生春花的气好不好?”
袁志权心里不痛快,但自矜于成年人,不跟小孩一般见识。
“我没有生气。”
“真的?!”
牛春花高兴跳了起来,跟父母分享这个好消息。
“哥哥没有生我气真是太好了!”
罗秀娥看着一双儿女和睦相处,也是笑得眉眼弯弯。不过,她没有忘记牛二,这个当爹的和女儿一同取笑儿子的事。
他家铁蛋伤成这样,已经够可怜了,这人非但不反省自己的过错,还笑得出来。
该罚!
“去。”罗秀娥命令道:“把我泡得萝卜和酸菜,弄出来一些炒了吃。”
想到泡菜酸爽的滋味,牛春花口水快要淌出来。
村里人有空闲的地,多数用来种能填饱肚子的作物,萝卜吃多了涨气,做酸菜的芥菜又不顶饿,罗秀娥还是托人从邻村低价买了一些。省去赶集的功夫,不用来回折腾,在家就能收到钱,不少人还是非常乐意。
他们村的村长,种的蔬菜多,但那都捎往城里,卖出的价钱她想都不敢想。所以,她才舍了近水楼台,去求邻村的芥菜。
牛二被罗秀娥使唤欣然去到埋腌菜的地方,搬出了两个三十厘米高,坛口直径二十厘米许的坛子,坛子积满了灰尘,掩住了原来的黑黢黢釉色,看着脏不拉兮,但里面的泡好的酸菜和萝卜没有任何问题。
因为罗秀娥腌菜之前,用热水洗过坛子,封菜入坛的时候,在坛口覆了塑料膜,并用塑料绳扎紧。总共覆了三层塑料膜,外面灰尘和细菌,很难进到里面,给里面的泡菜提供了绝佳的发酵环境。
牛二一经掀开,坛子酝酿的酸香,便霸道地攫取了院子里的空气。
所有人的唾液不自觉地分泌,牛二觉得自己闻着这股味儿,能喝下十碗地瓜粥。
“春花,拿盆子过来。”
牛春花想到有好吃的,干活也格外地积极。
牛二拿够四人分量的酸菜后,重新把坛子封好,然后开了另一坛泡菜,从里面取了萝卜出来。
咕!
袁志权脸色通红,一整天他都没吃过东西,这静下来差点没把他饿疯。
罗秀娥善意地笑道:“铁蛋别急,马上就有得吃了,先去屋里坐着吧。”
她寻了装粥的大盆子,准备腾出唯一一口锅,方便炒菜。
儿子刚看完病,她打算让儿子多多休息。
袁志权不想站在院子里丢人现眼,罗秀娥的吩咐他求之不得,立马钻进了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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